暴雨和豚

今年六月下旬至七月上旬，受持续强降雨的影响，长江中下游流域水位持续上涨，多地出现超警戒水位，部分地区出现民垸决堤，造成了重大经济和财产损失，也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关注和讨论。另外，这一极端气候事件对长江江豚等长江水生生物的影响也备受关注。

本文介绍全球气候变化对江豚及其他鲸类的影响，和大家一起，思考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的鲸类保护。

长江江豚对长江水生环境的适应

长江江豚是仅生活在我国长江中的特有淡水鲸类动物，它们对于长江最主要的适应方向是其对淡水渗透环境的适应，这主要体现在其皮肤和肾脏在结构和生理上对淡水环境的适应变化。

另外，由于长江生态水文条件的特殊性，长江江豚在声探测、 分布特征、江湖迁移等生态习性上也逐渐发生了对长江狭长带状河流环境的适应。例如，长江江豚的声纳信号峰值频率明显高于生活在黄渤海的东亚江豚，而且峰值频率的变动范围也比较大。

母子豚出水 ©️李锋

此外，从长江江豚在长江中多在距岸边300米左右的水域活动，可能是它们对这一区域水流速度/流向、鱼类分布以及水下噪音水平等多种因素综合选择适应的结果。再有，长江江豚多喜欢在江心洲的洲头洲尾水域活动，同样可能与这一区域水流速度较缓，小型鱼类丰富有关，同时江心洲可能也为江豚躲避航行船舶及其噪音干扰提供了理想的场所。

还有，长江江豚具有一定迁移规律，特别是鄱阳湖和洞庭湖江豚种群都存在明显的季节性江湖迁移现象，这也主要受到水流、水位等水文条件以及鱼类资源分布变化等因素的影响。

综上所述，作为影响其栖息地地理环境特征的重要因素，长江水文条件对江豚在长江中的分布、迁移甚至生存具有重要影响。

持续强降水可能对长江江豚的影响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这种极端的连续强降雨天气是否会给长江江豚带来影响呢？

先说有利方面：

1. 长江流域持续强降雨，使长江水位上涨，水域面积扩大，为长江江豚提供了更广阔的生活空间，也会显著减低如航运等人类活动与江豚的冲突；

2. 随着长江水量增加，会使更多的长江河漫滩湿地淹没，为多种鱼类的产卵繁殖和幼鱼发育提供了更广阔的场所，可以为当年及次年江豚提供更加丰富的饵料资源。

长江江豚 ©️李锋

当然，这种极端的持续强降雨天气也会给江豚带来不利影响：

1. 长江中下游雨季一般是在六七月份，这个季节也是长江江豚出生的高峰时段，新生江豚游泳能力还不是特别完善，强降雨使长江流速加快，风大浪高，极易造成新生小江豚与母豚分离。而新生幼豚一旦与母豚分离，其生存的几率则会显著下降。

2. 极端强降水可能会使大面积陆域环境淹没，江豚有可能也会随水流进入这些区域，例如长江边滩的一些沟渠、深坑，以及溃堤决口的民垸。

3.如果洪水退水速度也比较快，很可能就会使进入这些区域的江豚不能及时撤离而搁浅，造成受伤或直接死亡。

4. 洪水期间，大量的漂浮物或垃圾会顺流而下，也会对江豚造成潜在的威胁。

极端气候对长江江豚

及其他鲸类的影响

近些年来，长江流域极端气候事件频发，相较于极端的强降雨天气，极端干旱以及极端低温等气候事件对江豚所带来的威胁则更为严峻。极端干旱使降水减少，长江水位下降，水域面积缩小，对长江江豚构成严重威胁，特别是在鄱阳湖和洞庭湖，这种影响则更为严重。

这两个通江湖泊均为季节性湖泊，极端干旱使湖泊上游支流来水减少，加上长江干流水位下降的叠加影响，湖区面积会快速萎缩，使湖区江豚被迫集中在主航道水域，进一步加剧航运、挖沙等人类活动与江豚生存的矛盾。

对历年收集的死亡江豚数据的初步分析，发现搁浅死亡江豚数量与长江水位变化存在明显的相关性，江豚死亡搁浅事件多发生在枯水期，特别是极端干旱的年份和季节：

2022年长江中下游出现持续极端干旱天气，鄱阳湖水域面积萎缩，大批江豚被围困在挖沙形成的大沙坑（蝶形湖）中，形势非常严峻。江西农业部门组织相关团队开展了紧急转移营救，分两次共转移出130多头江豚，避免了江豚集体搁浅死亡事件的发生。

图源：澎拜新闻

极端冰冻天气也是对长江江豚极具威胁的极端气候事件。2008年早春，我国南方地区遭受了80年一遇的持续大范围低温、雨雪和冰冻天气。天鹅洲故道出现历史上首次结冰现象，生活在故道中的江豚在出水呼吸时顶破冰面，形成锋利的冰刀，对娇嫩的江豚皮肤造成严重伤害，此次事件中共发现5头长江江豚死亡，还包括两头怀孕雌性，而其他有幸存活江豚的皮肤也都遭到严重划伤，为长江江豚迁地保护管理敲响了警钟。

来源：央视网

值得注意的是，全球气候变化已经对全球鲸类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如对鲸类的种群丰度、分布、迁徙、群落结构、食物资源、捕食行为、繁殖率以及生存力等。其中不乏一些极端案例，例如证据表明生活在西澳大利亚鲨鱼湾的印太瓶鼻海豚在经历极端高温后其雌性繁殖率出现显著下降。

另外，由于极端暴雨天气造成在美国和澳大利亚近岸海域盐度降低，使大量近岸分布海豚出现严重的皮肤病，甚至造成部分海豚的死亡。

再有，2023年，在巴西的亚马逊河流域，由于极端干旱引发大面积持续山火，使临近河流水域水温异常升高，最终造成数百头亚马逊河豚死亡。

巴西马米拉阿永续发展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正在分析一只从特费湖中打捞上岸的亚马逊河豚尸体，路透社。

图源：世界新闻网

全球气候变化背景下

鲸类保护研究的思考

以上关于长江江豚以及其他鲸类的案例，说明气候变化已对鲸类动物保护产生了越来越严重的现实威胁，如何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以及如何有效减缓气候变化对鲸类动物的影响，已经成为我们亟需全面和深入思考的问题。

一.首先，建议针对全球气候变化趋势分析，结合全球鲸类分布和生态学特征，建立全球鲸类监测和预警机制，为鲸类保护提供宏观策略指导。

二.建议针对极端气候事件，如极端干旱、极端高温、极端强降雨以及极端低温等气候事件，制定相应的预警和防范措施。

三.将鲸类作为全球气候变化监测研究的哨兵物种，建立全球协作机制，建立气候变化对鲸类动物影响的评估标准，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对策研究提供支撑。

四.建议针对易受极端气候影响的物种，研究制定紧急救护机制，建立应急救护队伍，提高救护成功率，尽可能降低可能由于极端气候事件造成的鲸豚动物死伤程度。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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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京真, 于学颖, 郭爱环等.鲸豚类的渗透调节研究进展. 兽类学报 2012, 32(2): 156-167.

撰文：郝玉江、张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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