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WF

前言

The Living Planet Index for 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

鲟鳇三月动云雷，午夜狂风海上来。

迁徙是所有生命共同的历程。人类一代代寻找宜居之地，鸟类一年年迁徙繁衍，而鱼类也会经常“搬家”，许多数千公里的游弋从远古时代就已开始，这种因繁育后代、食物寻觅、季节气温变化等原因，要周期性、结群、长距离的定向游动，称作洄游。

2020年，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世界鱼类迁徙基金会（WFMF）等组织联合发布了《洄游淡水鱼类地球生命力指数报告》（The Living Planet Index for 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报告显示，洄游淡水鱼是地球上受威胁最严重的动物之一。自1970年以来，世界各地的洄游淡水鱼种群数量下降了 76%，在907种被划分为洄游鱼类的淡水鱼中，超过21%受到威胁，51种处于极度濒危状态[1]，洄游淡水鱼一直面临极大的生存挑战。

胡鲁安纳河的鱼类洄游景观

© WWF/Zig Koch

洄游鱼类

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

与鸟类的迁徙相比，我们对鱼类的迁徙知之甚少。

洄游是鱼类的一种特殊生物活动形式，为了寻找适宜的外界条件和产卵场所，某些鱼会在繁殖地和非繁殖地之间进行季节性或周期性地迁徙。

长江刀鱼 © 中科院水生所

我们熟悉的长颌鲚，又称长江刀鱼，就是典型的洄游鱼，它们生活在海里，每年春天从长江口逆流进入长江干流、支流以及通江湖泊湿地产卵和孵化，秋天孵化后的小鲚游回近海区生活。由于长颌鲚在其生命周期中有一部分时间生活在淡水栖息地，所以我们把这类洄游鱼称作洄游淡水鱼（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

红大马哈鱼正在洄游

© WWF / Michel Roggo

洄游家族

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 family

根据鱼类洄游地的水域特征，洄游淡水鱼类又可以分为河海洄游型（Diadromous）和河流洄游型（Potamodromous）。

河海洄游型指在咸水和淡水之间洄游以此作为生命周期必要环节的鱼类，如欧洲鳗、大西洋鲟、大西洋鲑、鲻鱼。

欧洲鳗鲡 © WFMF

河流洄游型指通过在淡水内洄游完成生命周期的鱼类，如白鲟。

巨狗脂鲤 © WFMF

从地区分布来看，欧洲地区常见的洄游淡水鱼类有欧洲鳗鲡、欧洲鳇。非洲地区常见尼罗河鲈鱼、虱目鱼。亚洲地区有中华鲟、日本鳗鲡。

与时迁徙，逆流而上，从洄游的那一刻起，它们生命之旅就正式开启了。

青海湖裸鲤

洄游之旅

Migratory journey

6、7月份正值青海湖裸鲤（俗称青海湟鱼）洄游的时期，由于青海湖盐度和碱性较高，不利于鱼类性腺正常发育，为了更好地繁衍，青海湖裸鲤只能洄游至淡水区产卵。成群结队的裸鲤沿着入湖河流溯游而上，一次次被水流无情击退，一次次地奋力跳跃，只为展现生命最原始的活力。然而，这却是一场关乎生死的逆流之旅。

青海，正在洄游的裸鲤 ©️新华社

并不是所有洄游的裸鲤都能顺利达到目的地，在洄游旅途中它们不得不面对湍急的水流、伺机而动的天敌、不合理的“鱼梯”以及由于水利工程建设而阻塞的河道。

湍急的水流会增加裸鲤逆流的难度。如果赶上暴雨时期河道涨水，那么裸鲤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清零。若是河道水流量较少，鱼儿们就有搁浅的危险。

湍急的水流与洄游的裸鲤

“鱼梯”原本是在大坝等水利设施建成后增设的一种有利于鱼类洄游的水中通道。通道一般呈阶梯状，这意味着鱼儿要像人类爬楼梯一样，一层一层地翻越每一级台阶，同时还要面对迎面而来的水流。如果“鱼梯”高度和层数设计不合理，反而会增加鱼类洄游的难度。

鱼梯

由于裸鲤洄游具有时间规律性，因此鱼鸥、鸬鹚等天敌便早早在河道等候这些送到嘴边的美味。如果说湍急的水流和鱼梯只是初级关卡的话，那么面对天敌的围堵则是一场生死之战。

青海省沙柳河，棕头鸥等待捕捉跃起的裸鲤 ©️新华社

顺利通过了以上关卡的鱼儿不是遍体鳞伤就是筋疲力尽。当然，如果再碰上由于大坝、水库等水利设施建设而改道的河流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了解这么多后不禁感叹，打工这么苦，洄游比一比，鱼儿们那么努力地升级打怪，在任意一关卡壳就不得不退出游戏，完结生命。

柬埔寨 Tonle Sap河岸晾晒洄游鱼 ©WWF/Zeb Hogan

现状堪忧

The Worrying situation of

Migratory freshwater fish

像青海裸鲤一样，大部分洄游淡水鱼都会或多或少地面临这些威胁。《洄游淡水鱼类地球生命力指数报告》调查了全球洄游淡水鱼类生存现状，以下是具体情况：

1.球洄游淡水鱼总量普遍下降

总的来说，自 1970 年以来洄游淡水鱼类种群数量在全球范围内下降了76%，洄游淡水鱼的下降速度远快于海洋洄游和陆地迁徙物种的减少速度。

图1 1970年至2016年洄游淡水鱼类数量现状

《全球迁徙物种登记册》（GROMS）中记录的247种洄游淡水鱼类的数量均不乐观，1970年至2016年期间，有56%的洄游淡水鱼类正在减少。

图2 1970年至2016年洄游淡水鱼类数量变化情况

物种种群减少的情况比种群增加的情况要多得多，数量保持相对稳定（监测期间变化幅度小于5%）的物种更为罕见。

2.各地区洄游淡水鱼数量显著下降

温带地区下降幅度比热带地区下降幅度小一些，其中欧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洄游淡水鱼类种群下降幅度尤为明显，降幅分别为93%和84%；亚洲和大洋洲的洄游淡水鱼类种群数量约是原来数量的59%，但由于缺少大部分亚洲地区的物种数据，因此该下降幅度只是参考。

图3 热带地区和温带地区洄游淡水鱼数量变化趋势

图4 各地区洄游淡水鱼数量变化趋势

3.生存威胁因素过多

报告显示，洄游淡水鱼类面临的威胁主要有栖息地退化和变化、栖息地丧失、过度开发、入侵物种、疾病、污染和气候变化。其中栖息地的退化和减少是最主要的威胁。第二大威胁因素是过度开发，约占所有威胁因素的三分之一。

图5 洄游淡水鱼面临的威胁

从区域层面看，欧洲、北美和大洋洲地区的物种多受到来自栖息地退化的威胁，而非洲和亚洲地区的主要威胁因素则为过度开发。

图6 不同区域洄游淡水鱼面临的主要威胁不同

鲟鱼（鲟科）是最古老的骨鱼科之一，是栖息在欧亚大陆和北美的洄游淡水鱼。IUCN的数据表明，目前25种鲟鱼中有21种面临威胁，其中16种被列为极度濒危物种，2种被列为濒危物种，3种被列为易危物种。

由于鲟鱼溯河洄游，它们在上游产卵，在河流三角洲附近觅食，而这些活动很容易受到河流变化的影响，比如大坝的建设可能会阻塞它们的洄游通道。除此之外过度捕捞、栖息地的丧失和退化以及污染都是导致鲟鱼数量逐年下降的主要因素。

中华鲟 ©WWF

©WWF

让河流拥有更多

洄游生命！

To make the river full of fish

河流、湖泊和内陆湿地拥有大量的生命体。这些栖息地面积不到地表总面积的1%，但却拥有世界上大约三分之一的脊椎动物物种，并且比海洋拥有的鱼类种类更多[2]。但是淡水生物多样性正在快速下降，淡水脊椎动物的种群下降幅度是陆地或海洋动物种群的两倍以上[3]。

湄公河 ©WWF/Zeb Hogan

洄游淡水鱼对人类健康和全球经济有难以评估的价值。通过洄游，鱼类在不同水域中转运养分，并为许多陆地动物提供食物。同时洄游鱼类对世界各地数百万人的粮食安全和生计也至关重要，而休闲捕鱼产业价值每年为数十亿美元。为增强对洄游淡水鱼现状的了解，制定旨在恢复和保护洄游淡水鱼及其所依赖的生态系统，《洄游淡水鱼类地球生命力指数报告》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改进监测方法

在许多洄游淡水鱼保护薄弱的地区（特别是针对非洲、南美和亚洲地区的刚果河、湄公河、长江、伊洛瓦底江和萨尔温江/怒江中的鱼类）开展长期监测。

湄公河流经六个国家，是世界上一些巨型淡水鱼类的家园，它们中的大多数是洄游生物，但此流域的监测力度还远远不够，流域内洄游淡水鱼的种群数据也不全面。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是唯一一个在湄公河全流域实施保护措施的国际组织。为了保护湄公河全流域的生态环境，开发工具评估哪些支流可以用于水电开发而不损害流域生态、恢复湿地和沿岸森林面积。以上措施对恢复河流生态系统，保护洄游淡水鱼具有重要影响。

2.扩充地球生命力数据库

将更多的现有洄游淡水鱼类数据（特别是非洲、大洋洲、亚洲和南美洲某些未纳入“地球生命力数据库”的洄游鱼类）纳入地球生命力数据库中。

3.恢复自由流淌的河流

自由流淌的河流对许多洄游鱼类的生命之旅至关重要。但最近一项对全球河流连接状况的评估发现，在长度超过1000公里的河流中，只有37%的河流全程保持自由流动，23%的河水能够畅通无阻地流向海洋[4]。而阻碍河流自由流淌的主要人为因素就是大坝。

放眼长江上游，赤水河是唯一在其干流没有修建大坝、保持自然流淌的一级支流。过度捕捞曾造成赤水河鱼类资源衰退，小水电的开发严重影响赤水河生态环境，2020-2022年，赤水河遵义段的187座小水电站已拆除120座，剩下的67座开展实施生态流量，保持河水不断流，保证珍稀鱼类洄游通道畅通。

2020年3月，柬埔寨政府暂停了湄公河流域上Sambor 和 Stung Treng 两个大坝工程，并暂停湄公河干流上的新大坝建设10年。

自2016年起至2020年，欧洲也已拆除101座废弃大坝[5]。通过延缓大坝建设、拆除废大坝，我们期待再次拥有健康、自由流动的河流。

除了以上措施外，《洄游淡水鱼类地球生命力指数报告》也提到了“全球洄游通道”项目，该项目旨在修复河流的同时创造更多的河流经济效益。

全球洄游通道

类似鸟类迁徙路线一样，鱼类洄游时也有固定路线，我们把这种路线称为“洄游通道”。洄游通道跨越海洋、湖泊和河流，通道距离可能超过1000公里。“全球洄游通道”旨在对淡水洄游鱼类的整个迁徙范围进行管理。其建设的长期目标是更新全球洄游鱼类和通道概览信息库，促进国际洄游淡水鱼类信息交流及合作。

另外，通过指导流域建设规划、培养公众和政府的保护意识、持续实施保育倡议等手段也能切实有效地改善洄游淡水鱼类的生存困境。报告显示某些管理干预措施可以很好地恢复洄游鱼类种群，并且得到保护的洄游鱼类比没有得到管理的洄游鱼类数量下降幅度要小很多。

生命不止，迁徙不息，希望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让河流拥有更多的洄游生命！